一把绿油油百味丛生的青菜

  哪里中医治疗白癜风 http://m.39.net/pf/bdfyy/
公元年,在丞相曹操手下“潜伏爪牙忍受”的刘备,在军营后面弄了块菜地,种一种叫做“芜菁”的蔬菜,每天亲自浇水淋粪,装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有一天曹操派人登门探访,把刘备吓得魂飞胆丧,曹操的人一走,他对张飞、关羽说:“我哪里像个种菜佬,曹操一定起了疑心,走为上计。”(“吾岂种菜者乎?曹公必有疑意,不可复留。”)兄弟仨连夜打开菜园栅门,飞马而逃,衣服也没拿。刘备“闻雷失箸”是小说家言,但“刘备种菜”出自《三国志》,可信度要高得多。我读史不“入”史,别人关心刘备如何“装孙子”,我感兴趣的是:刘备当时为什么要种“芜菁”?刘备种的芜菁,俗称“大头菜”这个名字很陌生,说出来你会恍然大悟,它其实就是“大头菜”,小时候几乎家家户户腌做咸菜的那种。明代人写过一本大名鼎鼎的“鸡汤集”,名字叫《菜根谭》,“咬得菜根,则百事可做”说的就是它。芜菁与萝卜有点相似,一簇茎叶,一个疙瘩状的薯块,从地里拔起洗净,连茎带薯一起用开水煮过,茎叶褪去绿色,薯块变得绵软,把它切成块,搓上盐,晾晒若干天后腌到缸里。半月后揭开,原本辛辣无比的芜菁,变成了香气扑鼻的腌菜头。我在地里收过大头菜,所以对它“脱胎换骨”的整个作业流程比较熟悉。与水稻、甘蔗、木薯、黄麻之类作物相比,我对蔬菜更为熟悉,能认出大部分常见的蔬菜。老家的菜地(摄于年)各色各样的蔬菜,成为童年记忆的底板。我甚至觉得,一畦碧绿的菜地,跟黄昏时瓦顶上的袅袅炊烟,是农村最有代表性的象征。平时不管是乘车还是步行,每次只要看到路旁或地里的菜地,我的眼睛就不由自主地被粘住,恍惚故地重游,故人重逢,穿越感油然而生,痴痴地想起历历往事。我的父母是农村的“公办老师”,户口簿上写的是“非农”,这种身份让出生在农村的我,从小有一种类似蜘蛛悬空的感觉,我不能像镇上的小孩在街头寻衅滋事,但也不用像村里的小孩下地劳动。除了学校放农忙假装模作样割过稻子,其他的农活基本都是见过听过而没有干过,“远观而没有亵玩”。种菜成了我最熟悉的“农业”。北海涠洲岛的菜地(摄于年)那时候的农田都是生产队的,但家家户户都有自给自足的自留菜地。我祖母是全中国最勤劳的农民,在不止一处的山顶和半坡辟出跟锅盖一样大的旱地,种上耐旱的花生、红薯、木薯,有时也轮种瓜类豆类。那时候农村是没有人花钱买蔬菜的。如果连一把青菜都不能自食其力,在农民眼里简直一文不值。因此学校里的老师,不会插秧割禾不要紧,但菜是一定要会种的。小学四年级我随父亲转学到离家十来公里的另一个学校,记得学校后面的水井旁就有一个一年四季碧绿的大菜园。那时候种的蔬菜不用担心农药残留,因为普遍用的是农家肥,比如草木灰、鸡屎鸭屎。担尿担粪到菜地淋菜,跟到水井挑水一样,是最为寻常的劳动。我对菜地之所以印象深刻,还有一个“另类”原因:小时候放学后我经常在菜地里钓小青蛙。夏秋季节,每天下午四五点钟放学后,回家灌上一碗稀饭,抄起钓竿和袋子就去钓小青蛙。与其说那是一种劳动,不如说是一种游戏。小青蛙除了躲在路边的草丛、灌木根,最多就是在红薯地和菜地里。特别是那些铺着黑色草木灰的菜地,蔬菜长得特别葳蕤,成为小青蛙们最喜欢的藏身之所。现在敲下这些文字,我眼前浮现出一畦畦蕹菜地,碧绿的叶子随风飘摇。崇州竹里的菜地(摄于年)小青蛙永远长不大,似乎也永远钓不完。它们是最有营养的鸡饲料。现在想想,那时候鸡的生活比人还好——要不是最后挨那一刀,它们每天都能吃荤的日子真的令人羡慕。钓小青蛙需要耐心和技巧,用青蛙腿做的钓饵在菜地里,像蜻蜓点水一样,模仿小虫子蹦跶,它们很快就被引诱出来,蠢头蠢脑地咬钓,魂飞魄散地被抛到半空,晕头晕脑地地落入袋子里,成为你的囊中之物。这项农村男孩特有的游戏,伴随了我从小学到初中所有夏秋季,正是在这过程中,我认识了大部分的蔬菜。让我一一写出它们的名字:萝卜、蕹菜、大白菜、小白菜、苋菜、芥菜、火筒菜、上海青、头勾菜、生菜、苦麦菜、椰包菜、猪乸菜、豆角、马兰豆、矮瓜(茄子)、苦瓜、黄瓜、白瓜、丝瓜、水瓜。我不好絮述种植每种蔬菜的情形,在童年的我眼里,它们都极端神奇。种树需要一棵小树苗,挖坑、浇水,小树苗慢慢长高长大,它们不同,大部分的蔬菜开头都是一粒针鼻或小半个批甲大小的种子,丢进一个坎里,浇上一勺粪,盖上土,快的两三天,慢的一周左右,就像魔术一样从地里拱出芽来,然后长出那么粗大的瓜果蔬菜。每种蔬菜就像童年的玩伴,我与它们都有一些没齿难忘的故事。我并不是指钓小青蛙时因为口渴偷黄瓜那类故事,而是每种蔬菜都曾给我留下不一样的记忆。我小时候并不喜欢吃蔬菜,蕹菜和苋菜除外,其他的无一例外感觉有一种“臭青味”。那时候的蕹菜比现在好吃得多,当然这指的是旱蕹,在水里长的又粗又白的“水蕹”,那大半是用来喂猪的。拿来喂猪的还有番薯叶。小时候它并不在蔬菜的“队伍”里。谁也没有想到,时过境迁,它现在赢得这么崇高的“江湖地位”,据说它能预防痛风,成了餐馆里食客必沽的一味。要是猪知道这种当年被人连藤一起剁来喂养自己的粗食,变成人自已的“新宠”,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感慨。合浦农村废墟上的水瓜(摄于年)给我留下好感的还有苋菜,它的样子有点像蕹菜,但梗更粗壮一些。它的汁液是奇特的红色,我和弟妹把它拌在饭里粥里,红艳艳的粥饭在没有菜的时候也吃得满口噙香。在缺油少肉的年代,它让童年的我们在美感中吃出满足和快乐。我最不喜欢吃的是芥菜,它实在太苦了,虽然大人说吃点苦东西好,清凉解毒。每种蔬菜像人一样,有不同的脾性。有些蔬菜吃了肠胃受不了,有的则容易上火。像椰包菜,味道还行,但吃过后早上起来嘴巴发苦,要是苦得不行,就要服一颗龙胆泻肝丸——这种药因为含有导致肾衰竭的马兜铃酸,现在已经禁用了。说回刘备的事,我想到他当年假装与世无争冒充种菜佬,千不该万不该去种什么芜菁,明摆着有一种卧薪尝胆、不甘雌伏的自我励志味道。曹操小名阿瞒,那是他瞒别人,别人可瞒不了他。古往今来种菜的名人不少。一个菜园子,就是一个人生的历史舞台,绿油油的蔬菜只不过是道具。刘备种菜跟后来的蔡锷留连美人、袁世凯钓鱼差不多是一回事,心里有英雄块垒,存着一个待圆的勋业或江山美梦。难怪清代的钱谦益会感慨:看花伴侣青春少,种菜英雄白首多。种菜成了表演艺术(年摄于柳州融水)与武人不同,文人种菜要“本色”许多。陶渊明自不待说,那是真的全心全意种菜。沈复则说自己“绕屋皆菜圃,编篱为门”,读过他的《浮生六记》,就知道他是乐得其所,陶然其中,深得灌园之乐。诗人陆游也是种菜高手,因为收获莴苣黄瓜,诗兴大发,喜不自胜感叹“盘中顿觉有光辉”。相比之下,我最喜欢的苏东坡,种菜的“实操能力”远为逊色。他似乎从来就是一个“马马虎虎”的人,在黄州酿的蜜酒让人拉肚子;在惠州酿的桂酒,两个儿子呷了一口就皱起眉头。他尝过太多宦海风波的苦,对一切都看得云淡风轻,得过且过,只是笔下生花,把种种不如人意化成一颗欢喜心。东坡曾经写过一首诗,抱怨撒下的菜种迟迟不发芽,汲水的工具到处乱扔,而雇的种菜人不知道干什么吃的,老天爷也不下雨。闲着无聊,就数着日子盼蔬菜长出来。(久种春蔬早不生,园中汲水乱瓶罂。菘葵经火未出土,僮仆何朝饱食羹。强有人功趋节令,怅无甘雨困耘耕。家居闲暇厌长日,欲看年华上菜茎。)眼前风景历历儿时(摄于年)“灌园本属寻常事,洗脚离田感慨多”。时移世易,从前孔夫子五谷不分被当成历史笑柄,现在人们与土地的距离越来越远,认为花生是树上长的也不再觉得可笑。只是现代人读到《菜根谭》,对于坚硬而辛辣的芜菁经过水煮、盐搓、曝晒、腌制,历尽劫难,最后变得有滋有味,不会再有什么人生况味而已。(欢迎长按
  转载请注明原文网址:http://www.hualongdn.com/qcjz/112561.html
  • 上一篇文章:
  • 下一篇文章: 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