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青菜相濡以沫钱红丽

 

下午,气温稍微高些,我坐在阳台上,拿一支小牙刷,边晒太阳边洗青菜。一洗就是一篮,足够吃上三餐。青菜小得很,基本上属于少儿版,叶片间覆盖着许多草木灰,需要足够的耐心清洗,一支小牙刷派上了用场,它将藏在每一片叶子折皱间的灰尘去除。

青菜是从乡下亲戚那里来的,满满一袋,若保存得当的话,是可以吃上一星期的。

这时段,几乎是在青菜中徘徊度日。早餐,在汤饭里放一些,略微搁点盐,若有闲情,再放一小把面条,然后挑一点猪油进去。猪油这东西特别容易降伏菜的青气,但凡搁一点进去,菜汤饭立即就鲜美了。

等到中餐,青菜的用处是加到骨头汤里。滚烫的汤一沸再沸,白吃起来似乎缺乏创意,更显得粗荤。如果下几把青菜进去,就平和下来,或者再加一点蘑菇。青菜与蘑菇是最好的一对搭子,只要有他们俩同在的场合,味蕾无鲜不欢。原本都是平民食品,一经搭配在一起演出,也能呈现一点欢愉的局面。不过,这种欢愉是短暂的,因为午餐的大戏不是它们,唱主角的终归是鱼虾。青菜蘑菇不过是饭前的头汤,五味俱全的饕餮大戏,它不过事先暖个场,把食客的雅兴调动起来,似乎是活跃气氛的。

青菜的暖场,似乎也不是多值得自卑的事情。就像一个人,既能板凳坐得十年冷,也是能挑得起大梁的,就看你会不会用他。

青菜真正领衔主角是在做菜粥的时候。这一阵,一直偏爱还原童年时候的吃食。菜粥就是其中之一种。要大米,最好是东北的,糯且香。粥,是个人,都会煮的吧,就不说多少米多少水了,一切凭感觉。煮饭烧菜跟虚无主义的写作,在某些方面有着惊人的相通处,双双需要高层次的手感和语感。

接着讲菜粥——先把米下锅煮沸,关火,稍微焖上二十分钟。这歇火的时间就可以用来切洗净的菜了,一刀一刀的下去,切得细致认真,一斤为限,少了不够味,多了也贱。然后再开火煮粥,煮到米开花的程度,就可以下菜了。一放菜,立即放盐。盐是用来压一压菜的张扬的。盐量的多少,也得靠感觉来,少了寡味,多了碍事。

等青扑扑的菜全部萎下去,再挑点猪油。这时节,粥熬得差不多了,容易糊锅底,需要把火搞小一点,并且不停地搅拌,让菜与米之间更好的熟悉彼此,以便相知,相融……若马上关火,熬煮的时间不够长,米菜水割据一方,互不往来,吃起来就非常寡淡,必须耐着性子慢慢熬。也不能盖锅盖,这样一来,菜叶易泛黄,视角上不大好看。一定得敞着锅熬煮,青菜叶子永远鲜碧,被猪油一浸,又格外水灵。青菜最服猪油,也只有猪油降伏得了它。青菜一遇着猪油,浑身筋脉便软塌下来,不再硬骨狰狰,就跟一个暴烈的人,他再怎么粗浑,一遇到心仪的人,也会渐趋和缓,似乎换骨脱胎。

话说到这里,菜粥也煮好了。盛一碗,吃起来是粘稠的,大米的软糯与青菜的鲜香彼此成全,彼此抬爱,留下齿颊余香。在老家,但凡用来佐菜粥的小菜,非水辣椒莫属。啜几口粥,再拿筷子尖在水辣椒的碗里沾一点,伸进嘴里,把双唇抿紧,再把筷子从嘴里抽出来,让辣与咸留在舌上回旋舞蹈,然后在啜几口粥中和一下。一餐下来,大汗淋漓,胃口的寡寒决定了轻易的获得满足——那也是一种幸福。如今,在北地,水辣椒这个东西是可遇不可求的。这样,我每当做菜粥的时候,就不会太完满,因为少了这一个角儿。腐乳,毕竟也是聊胜于无的东西,无可无不可。

太阳落下去,窗外不时传来鸟鸣——屋子里的人一餐粥吃下来,也会汗水淋漓,抱着胃在沙发上起不来,有一点点痛苦,但这种痛苦恰恰又是幸福的,是源于菜粥慷慨地滋养。

翻日历,竟要立春了,到底要立春了——但愿年底的寒冷永远不要再来。鸟的鸣叫渐渐起了变化。寒冬的时候,是微弱的,一两声俱多——唧,唧唧,仿佛说:冷,真冷。现在可大同了,发音且脆且亮——唧唧,唧唧,唧唧唧,似乎说:不冷,不冷,真不冷。

刚才,去外面走了一圈,杨树都已经长着苞芽了,尖尖地戳向天空——天上什么都有,云在走,飞机在走,似乎被风追着,都是急急的。地上的小孩最从容,在玩爆竹,响亮的红纸屑飞得老高,停在杨树上的小鸟也不甘寂寞,它们一个劲地唠叨:不冷,不冷,真不冷。

春天是真的要来了。春天来的时候,就该是菜苔唱大戏的时候了。若用菜苔煮粥的话,会更加完美些。今天下午,我洗净最后一篮青菜,接下来就盼着菜苔登场了——虽然短暂,更值得珍惜,像春天一样。

转自抱朴守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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