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商洛作家群再进军作品展播新

  新生力量指日可待

关于“吃”的记忆

张生岐

中国有句老话叫做“民以食为天”,但几千年来这“天”大的事在中国却未能从根本上解决,直到改革开放以后这种状况才得以彻底改变。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今天,对于绝大多数国人来说遭受饥饿的年代已成为历史,但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忍饥挨饿的现象还时有发生。说来让人见笑,在我的青春记忆中就有许多是与“吃”字联系在一起的……

出生后正赶上人民公社化、大跃进的年代。全家九口人:祖父母、父母、兄弟姊妹五人,最小的弟弟还未出生。土地入社后开始在生产队吃集体食堂,后来生产队嫌家里吃饭人多劳力少,又被赶到居民集体食堂。紧接着遇上三年自然灾害,全国到处食物短缺。听长辈讲,集体食堂的饭是越来越稀,馒头越蒸越小,一家人经常吃不饱。听说在个别地方还发生过饿死人的事件。

后来集体食堂解散了,城镇居民实行商品粮供给制,粮食短缺状况稍稍有所缓解。那时城镇居民每月供应标准是每人二十七斤粮、三两油。家里兄弟姊妹多,供应的口粮不够吃。全家依靠父亲每月三十元工资维生,母亲每月去粮站买粮时总是尽量多买粗粮回来自己推磨加工以求多出些面,并想方设法从乡下亲戚那里弄些瓜菜副食贴补缺欠。野地里的地地菜、面条菜、蚂蚱菜、土人汉这些野菜和榆树叶、柳树叶成了下锅菜中不可或缺的主角。榆树叶熬糊汤吃在嘴里粘粘地口感还不错。有一种叫刺芥的野菜,吃的时侯要格外小心稍不留神就扎嘴,到现在我看见刺芥都害怕。因为粗粮多酸菜糊汤成了一般家庭必不可少的看家饭,每天少则一顿多则两顿。个别条件好点的家庭除过酸菜、腌白菜之外还有豆腐乳、腌萝卜丝等。看到别人家有这么多的下饭菜常常让人羡慕不已。著名陕籍作家贾平凹先生称商洛是糊汤专区,你就可想而知苞谷糊汤对于商洛大多数家庭是十分普遍的主食,无论大人小孩一顿要喝好几碗。在夏天常常可以看到有的小孩身上一条线不挂,滚圆肚皮上的青筋清晰可见。我的大饭量估计就是在那个年代里把胃给撑大的。

由于粗粮多,家家千方百计变着法子尽量把粗粮做出花样来。例如用苞谷细面做成“浆水鱼鱼”,大家叫它“三快”——吃得快饱得快饿得快;另有一种做法,用热水把苞谷细面揉好切成薄片煮锅,再烩入一些蔬菜副食,我们小时候称它是“可怜片”;还有一种粗粮细作的方法,分别把麦面和苞谷面揉好擀开,卷成条切成花卷形蒸熟就是黄白相间的“金银卷”;最常见的是在糊汤锅里下些面片和蔬菜做成糊汤面等等。这些粗粮细做的食品在当时被称为“改样饭”,这样既节省了细粮又满足了对细粮的渴望。直到现在商洛有的地方将其中一些做法保留下来形成了地方特色的小吃。商州城里名人街的小吃一条街上就有专门卖糊汤面的摊位,尤其是在冬天吃糊汤面时,配以油泼辣子和姜末等佐料,吃起来那个煎火劲和辛辣味让人浑身发热、头上冒汗,其酣畅淋漓的爽快感与西安同盛祥的羊肉泡馍、山城重庆的麻辣火锅相比毫不逊色。不同之处在于过去吃这些粗粮细作的食品是困难时期的无奈,如今再吃这些食品时更多的是换换口味寻找情感上的回归。

老屋的后门外就是生产队的菜园子地,每当出冬菜时我们就到地里挖菜根,菜地没有腾空以前是不让人进去的,常常被菜农撵得四处逃散,但是只要他们一离开我们瞅个空又进地,和他们玩起了游击战术。这情景让人想起秋天稻子成熟时盘旋在空中的麻雀,发现没有人驱赶时它们盘旋着从空中踅摸到稻田里。我猜想菜农内心一定是觉得我们既讨厌又无奈。菜根挖回来后把皮和根须切除洗净下锅,比起野菜来要好吃得多。记忆最深刻的是每次开饭时母亲都会亲自一碗一碗舀好再围着灶台摆上一圈,先给长辈端去后再喊一声:吃饭了!兄弟姊妹们由大到小顺序上前端碗吃饭。

到了十几岁时总是感觉肚子饿得特别快,好像胃里有一副石磨,吃啥都能消化。那时家里正在上学的就是二姐、二哥、我和弟弟。放学回到家里肚子饿得慌,母亲把放在锅里上顿的剩饭取出来让先垫个肚子。要是剩的糊汤就先用筷子将糊汤平分成若干等份,浇上菜汤分吃其中一份;若剩的是锅盔馍,用刀切成小块每人一块。然后找个地方蹲在那双手把小块馍捧在手里,细细地嚼慢慢地咽,尽量延长这吃的时间,生怕吃得太快了只剩下念想,难以满足对吃的渴求。即使这样,兄弟姐妹之间常常相互推让,从未因食物而发生过争执。母亲常常是将自己的那一份舍不得吃或是只掰一小块其余的留给我和弟弟吃。

夏日里,跟着母亲一起去河里洗衣裳时在河里偶尔能捉到几条小鱼回家后清洗干净,母亲在铁勺里放点油把鱼炸得两面焦脆,吃在嘴里那个诱人的香味至今让人难忘。

一九七四年冬季。高中毕业前夕,学校组织到十里公社鹃岺大队开门办学。因我们班主任刘老师是物理教师,因此除了带领学生在工地上劳动之外,还有一项任务就是工地上临时照明线路和广播线路的架设。有一次班主任带着我们架设广播线到半夜才结束,刘老师和我们几个学生又冷又饿,与工地指挥部交涉后安排灶上做加班饭是烩面片。谁知刚准备下面时又来了三五个人,炊事员赵师一看没办法,咋办?只有往锅里再加水,真是面不够汤来凑。人多汤多面少。炊事员往碗里舀饭时就像用铁勺在池塘逮鱼一样捞不进去。舀到碗里的面片寥寥无几,大半碗都是菜汤。实际上是喝了碗热汤暖和暖和身子,哄哄肚子而已。

一九七五年四月做为“知青”下乡插队黄土凸公社陈家湾大队桃园生产队,现在属高坝镇金山村。那年冬季公社在大畈生产队组织农田大会战,公社插队的“知青”小伙子大部分都参加了这次农田大会战。

公社为了组织好这次会战,专门成立了“农田会战指挥部”。我和另外二名男知青被抽在宣传报道组,任务是报道各生产队的工程进度,搜集采写会战工地上出现的好人好事和先进事迹,为工地广播室提供宣传报道稿件,平时大部分时间随队参加劳动。记得七五年的秋季收秋时老天爷连续下了半个多月的连阴雨,苞谷棒子在地里生了芽子,因此带到灶上的苞谷面大多数都有一股发霉味,刚开始好多人不适应,端起碗一闻到霉味就发呕,等恢复之后还得强勉再吃,不吃不行呀!你不吃的话繁重的体力劳动撑不到晌啊。

会战指挥部就设在大畈生产队队长姚乾福家里。安排我们三人晚上就睡在姚队长家的土楼上。

有天晚上外面飘着雪花,工地上也没安排晚上加班,我们三人早早就躺在被窝里。快到半夜时肚子饿得实在睡不着,听楼下堂屋里有人在说话还夹杂着吃饭的声音。我们爬到二楼的外沿往下一看才知道是会战指挥部的几位领导正在喝酒吃饭。我们三个低声嘀咕着:等会若是楼下有人叫咱们下楼吃饭,谁都不要不好意思故做斯文不去,并约定要一起行动。为了引起楼下人的注意,我们三人故意高声说话,相互嬉戏打闹,逗得大笑。只听楼下有人嘀咕:这三个小伙子精神真大!白天干了一天活不嫌累还在打闹不睡觉。但就是没一个人发话让我们下去吃点东西。一直等到楼下碗筷桌凳收拾结束灭了灯,我们才不得不怀着失望地心情进入梦乡。

在会战工地上连续劳动快三个月还没有吃过一顿象样的细粮,心里念想着要是能吃上一顿香喷喷的面条该有多美啊!有了这个想法后,我们四五个知青约好到对门沟知青组擀顿面条改善一下伙食。提前都在各自队里的灶上下了伙,晚上收工后披星戴月赶到对门沟。大家喜欢吃我擀的面,我也不推辞,仅有的细面估计有四、五斤左右全部倒出来擀了大大两案子面,油炸葱花,大白菜烩面。每人都是两大碗,连汤带水吃了个精光。饭后我们几个小伙子躺在床上,沉浸在饱食后的满足之中,此时此刻什么都不用去想了,仿佛这就是共产主义!

在食物短缺的年代里,在外吃饭不仅仅吃饭的速度要快,而且在怎样舀饭上也大有讲究。一般来说第一碗不能舀得太满,要比别人少舀些,当你吃完第一碗饭时别人的碗里还有饭,这时你可从容地根据自己的饭量舀足所需的数量。有很多人第一碗舀得太多,轮到他再去舀第二碗时,锅里已所剩无几甚至早就没有了。这也算是在食物短缺的年代里总结出的小窍门。

有一次我和另外两名知青从家里回知青组。走到高坝已是人困马乏实在饿得走不动了,到高坝街头唯一一家国营食堂买吃的,师傅说只有豆腐臊子面,半斤一碗。每人先来一碗,肚子里没感觉,接着每人又是一碗,似乎还有空儿,再来两碗,他二人分吃一碗,我又吃光了第三碗。这最后一碗面的味道竟比前两碗更香!原来食堂师傅看三个小伙子饿的够呛,也动了恻隐之心,将卤过肉的油汤烧热后浇在碗里,故有其味。多少年过去了仍念念不忘那顿臊子面的味道!

一九七八年招工到商洛地区氮肥厂当了工人。进厂之初在煤场劳动锻炼三个月,每月要吃六、七十斤粮。锻炼结束后分到造气车间每月四十二斤工种粮不够吃。车间工人上三班倒,灶房一天要开四顿饭,我和几个青工常常要等着吃过大夜班饭才肯休息,不然睡不踏实。每隔段时间父母都要从家里寄来二三十斤粮票生怕我吃不饱。有好长一段时间每月的十八元学徒工资全买了菜票。在山阳工作的好友赵书辉好几次出差路过商县都要专门给我送些粮票怕我挨饿。这种雪中送炭的情谊至今铭记于心令人难忘。

造气车间锅炉房有位师傅是退伍军人,姓王,名号姑且隐去,商南青山镇人。从部队复员安置商洛氮肥厂工作时,问他有何特长,对工作安排有什么要求?谁知他只有一个要求:那个岗位工种粮多去那个岗位。后来被安排去锅炉房烧锅炉,工种粮五十四斤,和铸工一样是氮肥厂工种粮最高的岗位,他还是不够吃。每月要向车间主任请假回家住上几天,来时再换些粮票带来。我和他在同一车间,时间一长彼此都熟悉了,也算是惺惺相惜有共同的话题吧,他向我诉说他经常吃不饱的苦衷。我也隔三差五地接济他一点,但数量极为有限,对他而言只能算作杯水车薪,仅仅表示一点心意而已。他告诉我当初去参军的主要目的一是能吃饱饭,二是退伍后可以安排工作。有一次我突发奇想,对他说:王师,我有办法让你吃饱饭!他看了看我,满脸的疑惑根本不相信。我对他说:你到时看我的,你只要好好配合就行。

到了饭堂大家都蹲在地上围做一圈吃饭。我就故意用话激王师打赌:若能吃完多少多少,就算我输,话一出口不少年青小伙子都不相信,并在我的基础上不断加码要与王师比输赢。他们以为王师是在吹牛,根本不信有这么大饭量的人。我一看正中下怀来个顺水推舟,促成这桩好事。王师那顿饭以八个大包子、三份肉菜、三碗豆腐鸡蛋汤赢得结果。事后我问他肚子难受不难受,他说感觉刚合适。让我第一次见识了真正的大饭量。这种近乎恶作剧式的赌吃记得进行过二、三次,后来他一再叮咛我不敢这样做,我也担心怕被人识破而做罢。

我有时想,凡是饭量大的人可能都是苦命之人吧!不是么?在那个食物匮乏的年代,上帝把他发配到人间就是要让他比其它人多遭受一重饥饿的折磨与摧残!

几年前,我看到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莫言先生在一篇谈饥饿的文章里写道:“感觉自己跟一头猪、一条狗没有什么区别,一直哼哼着,转着圈子,找点可吃的东西,填这个无底洞。”真是说得太形象太真实`!

现在一提起这些往事,不免让人心生许多悲凉……

作者简介:

张生岐,男,陕西山阳人,笔名心言,网名见贤思齐。喜爱文学、书法,向往田园生活。闲暇时光喜欢徜徉在大自然的诗情画意中放飞思绪排遣寂寞。用文字记录灵感闪现的瞬间,将点滴感悟和情思化为散文诗篇。其散文、诗作、游记、随笔散见于《商洛作家》等多家网络媒体。现为《中国文学艺术联盟》签约作家(诗人)。愿在跋涉文学崎岖山道上结交更多的志同道合者与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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